芬芳与岛屿

 @大强子 小黄老师说想要拥有很多评论，于是就有了这篇给《安全飞行》的、有很多字的评论。

接着追连载时夸过一点点的人物塑造多说两句。这个AU里关于空少小洋职业素养有几处闲笔尤其动人。即使跟客户李英超是老熟人，也有了好几年交情，每回乘机“李先生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开场白小洋都不会省略，小超说他装蒜，他就从善如流切换到轻松一点的对话模式。小洋坚持这个例行的“流程”显得非常专业，不因为熟悉、也不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就贸然打破这种适宜的分寸感和距离感。小岳来加机组那一次，小洋也是客客气气地招呼说欢迎您搭乘我们这趟航班接飞机辛苦了。之后两人鬼混在一起，要飞的前夜小洋还会坚持回宿舍好好休息。其实就是be professional，认真敬业。

短暂地切换回现实世界，从零星的采访中看，我就始终觉得，小洋至少是团内同为娱乐业新秀的四人中，工作状态调适得最好、心态上准备得相对充分的一个——准备好去面对“做这一行”、“干这个职业”需要遵循的游戏规则和业务范围。《安全飞行》里小黄老师会在人物的行业精神这个面向上着墨，真的特别让我惊喜和感动。

再来看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很想用纤妙和细致来形容这篇小说里的感情线描摹，每一寸生发与舒展都有迹可循，功夫倒不在于修辞绮丽（但我喜欢这种不那么重、不那么密的文风），而是对人情的精准体察和把握。

头回偶遇是在酒吧里。两台荷尔蒙喷射机除了朝着对方狂扫之外，其实没多长相处的时间，更谈不上了解，但一点互动也足够让小岳辨认出这是一个自信的、内心富足的、习惯了宠爱而不介意表现出几分骄纵的男孩子。让他觉得对胃口的，应该不单单是外形。小岳其实很明白这类相对稳定的人能最大程度上在恋爱中给自己安全感，对方不容易失控，关系便也就不太可能滑向失控。所以这个快速的“理性评估结果”才更让小岳为错过而感到惋惜。之后正儿八经重逢时，小岳几次都忍不住去揉小洋的头发，是没什么情色意味的身体接触，他觉得他可爱，不只是想睡他。心动来得既有道理又毫无道理，所以苦恼慌乱，下意识把感情藏得深一点。

这也就造成了小洋起初对岳的感情判断还很犹疑，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稍微讨他喜欢”，没什么底气去反驳小姐妹对岳工“好像对谁都挺好”的论断。这个阶段很好玩的地方在于，洋岳两个人都对自己喜欢对方的心意非常明确，都患得患失，但患的“失”又太不一样了。小洋考虑的是他有没有格外钟意我，小岳则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太深重的感情而陷入泥潭——是性格和思维惯性使然。

高空飞行时小岳先主动吻了小洋。模模糊糊的爱让一向飞扬随性的小洋收起爪子观望，又让惯于自苦自缚的小岳情难自禁地伸出触角。从一时冲动的吻，和一时冲动的“我希望是更多的东西”的坦白里，能看到小岳埋在身体里的、不动声色的疯和痴。到这里，艰难的自我拉扯之下他仍然捧出了一份勇敢滚烫的爱意。

而小洋一开始好像有一点误会了，才会说“你觉得我不会答应”。我觉得他或许因为太在意，所以抱着十二分的谨慎小心。小岳直言他不知道后，小洋很快修正了想法。小岳那一刻的诚实甚至笨拙反而让小洋感知到了他更“确定”的心意。如果不只是一个人在琢磨试探，他们至少在朝着一个方向调整步调。看明白这一点，小洋就足以收拾好自己的不安和胡思乱想，在之后的相处中表现得更笃定。这一幕转折点在他们的感情关系中很重要，也写得极其好。

小说的后半段情节，基本上围绕在探索爱情中彼此开放自身程度的可能性，是“怕失控”和“没想过没怕过”之间的拉锯。亲密的相处意味着多少需要让渡出一部分权利、空间和时间，这对小岳而言又更难一些。就连在机舱里被小洋拢在怀里亲吻都会让他觉得不习惯，生了病接到恋人电话第一反应还是“我挺累的自己待会儿”，能感觉到是一个壁垒和界限很明晰的、不那么随和的人。所以床上床下两条线都在磨合这个问题。床上的“洋岳之日就是完结之时”很明显了，在性里交出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能是最难最焦灼也最迷人的地方。小洋自己床风热情坦荡又大方不提，对小岳也很有耐心又够贴心，知道把跳蛋遥控器塞回他手上就能让他稍微放松下来，是很缠绵温柔的互动。

日常相处的这条线更微妙一点，有时候控制和操控的界限很难拿捏，干涉入侵牺牲之类的词听起来都不怎么好。一开始看到小洋要求小岳删掉女孩子微信那里其实有一点意外，后来读到他们看电影时小洋说“老岳我也心疼你的啊”又想得更明白了一点。

小洋当然知道有百八十种更体面的婉拒方式。酒吧偶遇那场戏里他不愿意透露真名于是用撒娇的嗔怪带过，就让我觉得这是个十足聪明玲珑的人。但要让女孩子痛痛快快死心，终究是个伤人的事情，伤人心还想求自己体面，就是自私狡猾的做派了。这里小洋替老岳做了个选择，推一把，倒不是需要用这件事情来确认爱意，或者操纵爱人，更像是身体力行告诉小岳，他有立场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小岳也应该尊重和体贴伴侣的情绪。后来小岳能说出“既然我对象介意，那我——那我肯定还是照顾他的想法”，也算是比较有效的沟通结果。

反过来看小岳，刚确认心意时看到小洋手机上的交友软件只会咬牙切齿默默在心里记一笔，慢慢地，也能理直气壮地威胁小洋在异国的酒吧里老实点，对小洋和空姐们在球场边打情骂俏表示不满。占有欲和嫉妒都不可耻，他也在小洋给他的慷慨的安全感中学会了处理这类沉重粘稠的情绪。他的深情有很多“副产品”，不甘心、害怕、踌躇等等，所以才有了请小姑娘吃饭“透口气”那一出。我倒是觉得最后一场洋岳里小洋提醒他“哥哥，呼吸”是一个（可能是巧合的？）好玩的呼应。爱并不总是一派光明轻快。在爱的幽暗浑沌里呼吸，也是一件需要练习的事情。就像最后小岳说，“不用这么努力让我开心，反正哥哥总是喜欢你的”——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总难免刺痛和磕碰，弥补黏合软化这些尖锐的，终究还是对彼此的爱呀。

像搞解剖一样煞风景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爱情故事太李振洋、也太岳明辉了，是很高明的罗盘推演。中秋快乐，啵。